（一百一十六）阳关三叠（下） (1/1)

许久，云龙说：“等我回来。”

紫冰的心猛的一颤，等他回来，这个人就不再属于她了。但紫冰仍是点点头，松开了怀抱。

云龙依旧拉着她，不舍放手：“等我回来，抚一曲《凤求凰》。”

这句话虽然说的含蓄，但其中的情味不言自明。任是无情的人也会被打动。紫冰听了有须臾的失神，喉咙中有些凝噎，似乎发不出声来，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好。”

她落荒而逃，奔出院门，泪流如奔。

御驾出征当天，八王带领着文武百官亲自恭送皇上和众将士出城。在正式的出征仪式之前，将士们可以家人有短暂的告别。见燕王去和家人叙话，白袍银铠的云龙也赶紧下了马，跟过去。燕王也知其意：“哪里就这样小心了？”

护卫好王爷的安全，是云龙的职责。”

燕王故意玩笑道：“你可知，是紫冰把你押给我做人质的。她没告诉你吧？”

云龙抿嘴笑笑：“这事原不用说。只要王爷一切都好。”

燕王心中羡慕他二人情意相通，拍拍云龙的胳膊道：“我这儿没事，你也去跟家人道个别吧。”

是。”

燕王看到云龙头盔上的红缨穿过绿柳似乎是在寻人，向前来送行的八王夫妇问道：“紫冰没来吗？”

紫云笑道：“紫冰理当来给二哥送行的。只是今天麟儿有些不舒服，就留紫冰在家照看了。”

我还想给她做个好媒呢。”

紫云没想他如此说，笑道：“还劳烦二哥记挂着她。”

那天，她想都没想就把云龙押给我，我就明白了。”燕王笑道，“谁成想，呼延王爷这样粗犷之人，竟生出云龙这般儒雅清隽的儿子。”

一旁的呼延王爷听到，凑过来有些骄傲地笑道：“一代总要比一代强嘛。云龙的形貌随了我和他娘的优点；性子嘛随他师父，讲什么随遇而安，不像我这火爆脾气。他弟弟云祥性子倒像我，不过也比我好看。”

燕王笑问：“云龙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了。”

不小了，该说一门好亲事了。”

呼延王爷心知其意笑说：“有中意之人了。只是要等到仗打完，再做商议。”

不知是哪家姑娘？要不要本王做个媒人。”

那敢情好！有劳燕王了。”

八王见燕王兴致很好，揽着兄长的背道：“二哥，我还有几句话……”

呼延王爷知趣：“你们兄弟聊，我再去检查检查押运队伍。”

兄弟俩到了一处稍稍安静些的地方。八王从袖里掏出一方绢帕递给燕王：“紫冰给你的。”

她给我的？”燕王难以置信，“是什么？”

燕王翻开了，见帕子上写着一个“武”字。这个“武”字写的很奇怪——用的是小篆的字体，却是隶书的写法。

燕王哼了一声嗤笑道：“紫冰剑法精道，书法却不得要领！”

二哥别看这‘止戈’二字，紫冰可查了不少书籍才写成的。”八王解释道，“紫冰说，止戈为武。她认为古今真正参悟这个道理的唯有汉武帝，所以用汉隶。”

燕王反驳道：“紫冰这话不通。唐朝太宗皇帝，还有咱们太祖皇帝难道都不配？”

八王凑近道：“唐太宗和父皇不仅征战沙场，更多的是垂拱文治。汉武帝却是武功建树、开疆辟土。”

那是。咱们父皇也不是随便一个皇帝就能比的！”说起自己父亲的功绩，燕王自然一脸得意，连胸脯也挺起来了。

看着燕王的神情，回想起他交待的话，八王瞬间明白了紫冰的担忧——女子还是更擅长于细微处体察人情。

八王眉心微颤，劝道：“二哥，汉武帝的建树是在三代帝王休养生息的基础上的。我们没这国力。所以还是……”

燕王骤然变色，又顾忌周边众人在场不好发作，只讪讪地看着绢子。

八王指着绢上的字迹道：“汉武帝晚年方参悟了此意。知用兵之害，方能知用兵之利！二哥，咱们带兵打仗，可不要穷兵黩武。”

燕王觉得八王借题发挥，不耐烦地要拂袖而去。

二哥，你让紫冰给我带的话，带到了。她也有话让我带给你。二哥听完再走。”八王强留道。

燕王停住脚步，没好气地摇了下手帕道：“这不是都说了吗？还有什么？”

她说：白起虽然战功赫赫，可一下子坑杀40万战俘，当真也失了仁心。以战止战也好，以战促和也罢，最终都是为了停战，为了好好过日子。如果失了仁心，像白起这般，即使功绩再大，也不过是个屠夫。况且功勋太大，也会成了催命的利刃。”

燕王鄙夷地冷笑：“我道她与众不同，原来也这般小肚鸡肠。哼——”

八王知道这是借着说紫冰骂自己。八王并不在意兄长的辱骂，甚至也不在意他此时是否生气。紧紧抓住他心的是燕王的安危。倘若燕王仍是这般性情，此次出征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八王不敢往下想。他急忙找到云龙，一再交代凡事要拉住燕王，不可让他肆意妄为。云龙自是答应。

随着出征的号角吹响，将士们的誓师口号喊得气壮山河、地震山摇。八王的心里比征鼓的节奏跳的更快更重。但愿他是杞人忧天，但愿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