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琉璃之子美如玉 (1/2)

从我住的西厢，要经过一个刚冒了青苗的花圃，一座围着溪流的假山，一段青石铺的板路，在走上游廊之前，这俩丫头就没停过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们这般无所顾忌不加掩饰的谈话，倒让我渐渐发现了做一个五岁幼童的好处，被人忽视总好过被人防着畏着或是被当成斗争的对象，作为一巴掌就能拍晕过去的幼稚园小白，多用眼看用耳听可比张嘴说来得更实惠。想明白这一点，有赖于俩丫头最后的几句低语：

“彩云，你没觉着小姐有些怪么？”彩霞边走着边往彩云身边靠了靠，低头瞟了我一眼，贴着彩云的耳朵小声问。

“哪里怪了？这段日子她不都是呆头呆脑么，还没缓过神儿来吧。”彩云像是不在意被我听见，声量还如之前一般。

“不是，你想想，五姨娘过世后她就一直是又哭又闹的，没一日消停，这半月倒是不哭闹了，却总是发些个呓问，今日，又对张妈妈说了那样一番话，更是不大对劲……”彩霞还是低声说。

我低头装作没听见，用小脚丫子把一粒石子踢得老远。

“她对张妈妈说的话，我当时听了也是一愣，总觉着这话不像是三小姐能说出来的，可又一想，或是小孩子学着大人讲话的样子罢了，不必大惊小怪的。要我说，你这心眼儿就是过于活泛了，有这功夫，莫若想想让大公子纳了你的法子！”彩云咯咯笑着，又转了话锋，接着打趣彩霞。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倒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了！”彩霞气恼，身子也不紧贴彩云了。

“你不是也听大公子的奶娘赵妈妈说过吗，大公子四五岁的时候就能说出许多的道理来，让将军和夫人甚为惊讶，周围的人都是啧啧称奇。还有我听闻如今的太子，也是四五岁上就能建言献策呢，咱们三小姐或许也如大公子一样聪明。”彩云郑重其事地联想了一番。我听着，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了地，有大哥的天赋异禀在前，我偶尔说几句惊人之语，发几次洋荤，应该能算作“童言无忌”吧。

“聪明也好，愚笨也罢，咱小姐只要不是真病了就好。这将军府里，人多是非多，我只是担心，她一个没了娘的，若是被人欺了，或受了委屈，咱们两个丫头怕是护不了她。你也见了，那个张妈妈不是个纯善的，像是存了别的心……”彩霞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心里忽地一阵温热，抬头去看她，未料她也正看我，四目相对，我赶紧挤出一个笑来，既想表达“你说的话我可没听见哦”，又想表达“我既便是听见了也不懂什么意思”，还想表达“谢谢你真心对我好”，我猜，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怎可能笑出这么多意味来呢，只会显得不伦不类吧！

我正琢磨如何变换一下表情，就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悲戚之色，然后停下脚步，伸手抚摸我的头，很轻很温柔。她若能成为我的大嫂……我以后的日子……我脑海中跳出几个温馨的画面，夫妻恩爱，姑嫂和睦等等，虽然我还没见过我的大哥呢。

“张妈妈是个私心重的，大抵不过是贪图着钱财，总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来，别说将军还在呢，就是夫人也不是好唬弄的，她翻不了天。其他那几个偏院的，再能闹腾，也不敢到正院来生事儿。咱们如今在夫人眼皮底下过日子，夫人若待三小姐好些，咱两个更谨慎精心着些，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说彩霞，你在五姨娘身边这几年，别的好处没见你学到多少，倒是这多愁善感的性子，像是得了她的真传，让我说你什么好！”彩云说着，走到我身前来，将彩霞的手从我头上拿开，俯身拉起我的手就朝前走，到了游廊上，像是突然想起来的，嘟囔了一句“小姐，咱可得乐呵着过日子，日后遇事儿的时候多着呢，若这也愁那也愁的，这眼前心里，还能透亮吗？”

我抬头看她，这个十四岁的少女，眼里闪烁着明朗的光彩。她若做我的大嫂，也是很不错呦……

我初步认为，彩霞善良温柔，对我，有些母爱泛滥……还好暂时没成灾，是春心催生出来的天性吧？彩云乐观明朗，说话做事该是简单明快的风格，是我喜欢的那类。人与人，可近可远，近的别太黏腻，远的别太冷漠。别人对我太好，我心里会有负担，我对别人太好，怕别人会有负担。所以，我喜欢适当的距离感，这样，更能够彼此欣赏，舒服相处。至于主仆关系，对我而言是个特殊时期的特别存在，我需要慢慢寻找最恰当的相处方式。

穿过长长的游廊，走进前院正房的后堂，又绕过几扇相连的楠木屏风，顺着廊厅走了十几步，便到了正房的西偏厅—大哥的专用书房。

我的眼前，展开了一幅古典的充满了雅趣的书香画卷。

墙上匾联，案上古琴，几架书与绿植相衬。

书桌上文房四宝依次排开，香炉缭绕一抹烟云，清韵悠悠。桌旁小几上，十几样我不认识的物件错落摆放。

画卷里最迷之美幻的，是书桌旁的木椅之上，端坐着的白衣美少年，若琼枝玉树，风光霁月。他正手握一支细羊毫，在铺开的草纸上书写着。房间里的一切，都成为衬托他之俊美风姿的配景。

“流离之子！”我脱口而出这四字。眼前静止的画面立刻灵动起来，美少年优雅起身，翩翩走向我，微翘的嘴角露出春风煦暖的笑意。我仰望他英俊的脸，仰望他挺拔的身姿，心里不断地赞叹：这颜值，是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