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山君篇（7） (2/2)

赤鹿抓起那小兽，道：“真是上好的食梦貘，去毛扒皮，用红枣山泉炖汤最鲜。”

小兽惨叫一声，吓晕过去。

老道士和青年道士见状只顾着磕头求饶：“我们该死，我们知道错了，姑爷爷姑奶奶饶命。”

“说说怎么回事。”

老道士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老道和徒弟早年慕着神仙坟来到这山中，本想好好开道观，可是这道观路深，来的人越来越少，生计很成问题，直到几年前这个小道士登门拜访，他说要拜老道为师，又说自己有过人的本事，能壮大道观的名声，让香火旺盛，老道本来不信，可谁知他没有吹嘘，他有让人发梦的本领，不少香客在殿中入睡，又得到神明的旨意，就欣喜若狂，一时之间，道观的香火旺盛，我们的生计也好了不少。

“谁知不久后，那小道士却要老道和徒儿听他的差遣，他让我们把睡着的香客藏在神像里面，我们不知他的本意，本来是不肯的，可他大发雷霆，每晚都给我们造出特别吓人的噩梦，我们撑了半个月没睡，最后筋疲力尽，不得不答应了他，就这样接二连三的，我们帮小道士在道观里藏了不少香客，这些人会一直沉睡，不久后都死了，后来道观里也藏不下这么多死人，他又指使我们将死人投到树林后面的湖里喂大鱼。”

赤鹿闻言叹息道：“他蠢，但你们应该知道，凡人不吃不喝几日便会死，怎么可能一直为他提供梦呢。”

老道士抹泪继续道：“姑爷爷姑奶奶第一夜来的时候，他就动了害你二人的心眼，可是那夜姑爷爷一夜未睡，他没能得手，第二日他就想骗你们去湖里自投罗网，老道我……我本想阻止他的，后来他见计划不成，就再度下手，还让我们将姑爷爷姑奶奶埋在神仙坟里，唉，我真是错了，大错特错，造这个孽。”

赤鹿却毫不动容，悻悻然道：“悔悟也要分时候，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我问青年道士：“可是，是谁把你们打成这样的？”

“不知道，我们正跑着，那人突然从天而降，一言未说就打死了小道士，他不准我们抬头看，只说谁敢看就弄瞎谁。”他摊开手心，双手奉上一节晶莹剔透的白玉，“这是那人从小道士肚子里取出来的，说叫我们交给姑爷爷。”

赤鹿看也不看，接过它丢给我：“那个人……”他在思怵，想问什么却没问下去：“没事了，你们自己爬回道观吧。”

我们走出这座山时，已经是日落时分，身后山中雾气密布，变的杂树阴森。

沿途遇见一家夜间酒馆，赤鹿落座就要了两坛最烈的酒，半只芦花鸡，两斤羊肉，他长袖一摆，还要点粥，我连忙把小二推开。

我低声提醒他：“别这么嚣张，我们没银子。”

“用那块玉。”

我这才想起这回事，将它掏出来看了看，这块玉白的似雪，形态又似一节文竹，表面温润仿佛浸着水。

“那个神秘人为什么给你这块玉？”

他托腮一笑：“这个在人间虽然叫玉，其实就是仙骨。”

我正用筷子夹着那骨头玩，听他一言，撒手连筷子一起丢出去，他伸手接住仙骨，放在油灯下端详：“食梦貘吞下这个，不但会加速修为，而且能抑制身上的妖气。”

“我很好奇，下来历劫的神君会有人间的记忆吗？”

“不记得，他只会记得在人间是如何死的。”

他望着手中仙骨，眼神似在半空沉浮，一时出神。

我总觉得他认识这块仙骨的主人。

他对店小二摆摆手，将仙骨抛过去，“拿着，多上几碗白粥。”转而对我道：“不用猜了，那是我的仙骨。”

我蓦地看着他，心里不免有些吃惊，难怪他知道山里有座神仙坟，又对碑文上的胡言乱语十分反感。

我记得历劫是除去死劫之外最大的惩戒，也不知他是犯过怎样的大错，我虽然很好奇，却不敢多问，一时欲言又止。

临到走前，我去了趟茅厕，走出酒馆的时候，赤鹿正蹲在残破的墙角下，用手中的鸡腿去喂店家的小狗，他喜欢世间善意的小可爱，他笑的很轻，睫毛上有落下的月光，一眨眼，月光就一闪。

我从没见过比他更爱笑的人，这样看来，他是个没有多少烦恼的神君。

他专心的摸着小狗的头，却问我，“到手了吗？”

我好不讶异：“什么？”

“还要装？”没看见他动手，仙骨就从我袖袋中钻出来，径直飞回他手中。

我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顺手而已，顺手而已，是拿来笑纳神君的。”

他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你把它拿回来做什么？”

“提升神力修为。”见他脸色一变，我连忙道：“我开玩笑的，这么好的东西换一顿饭实在可惜了，我想可以拿它做一支玉簪什么的。”

他手指扶着下巴，嗫嚅半晌道：“你还真是什么烂东西都要。”他轻哼一声，将仙骨抛给我，转身走在星河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