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丹尼·卡特 (1/2)

直到如今马什县的经济仍然不算景气, 或许跟这里盛行的秘密活动有关, 从马什家族搬到此处并建立小镇时起, 这里就和外界大多处地方格格不入。哪怕是出生在此地的人，也大多不喜欢此处, 尽管县里在上个世纪70年代因为发现过少量金矿而一度繁荣，但经济很快就随着人口迁移而滑落。

丹尼·卡特和他的妻子艾莉森只是少数不愿意背井离乡的人之一，其中一些原因可能跟他们的职业有关。他们从事的工作都与镇上的人息息相关, 不过令人感到讽刺的是，他们所在的警察局和医院都已经在近年来搬离到别处。只是因为这里仍有少量的居民, 所以才留下了一些人手维持基本的服务。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起码在丹尼·卡特今晚出门巡逻的时候, 它显得和平常没有区别。晚八点一刻的时候，丹尼开着局里给他配的那辆老旧的警车行驶在马什县的小道上，因为马什县的位置太偏僻，近于州和州的交界处, 所以这里即没人愿管也没人愿过。在上个世纪末的时候, 县里本来有一个道路整修的计划，却因为缺乏资金而中断, 在这里，除了茂密到无人愿意进入的树林，就是因为人口流失而迅速废弃的道路。

车灯的光只能照亮路上一小片区域, 除了在光下显露的灰尘, 两旁的野草几乎都要蔓延到了路上。车辆不能用比比拥挤城区更快的速度来行驶, 不过尽管路况已经变得如此之差, 丹尼却不担心会有野生动物从两旁窜出来。马什县的常住居民清楚，附近的山丘几乎没有什么猛兽，有些人甚至声称此地连野猫都不曾出没。大概唯一一次疑似野兽袭击人类的案件发生在九十年代，时至今日，县里的人大多数已经很难主动想起此事。

但丹尼·卡特不会忘记。

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人们还会说起他的家族，尽管没有人会在公开场合讨论它，但丹尼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和他父亲、他祖父一样，有一天消失在阴冷的树林里。

老卡特的失踪被当地警方定义为一起野兽伤人事件，尽管谁也不明白马什县最规矩老实的人会在傍晚孤身进入森林。但就是那个至今也无人能懂的夜晚，十四岁的丹尼失去了父亲。

这或许是他总是在害怕那些树的原因。

他不相信自己会跟其他人随口说的那样，某一天被树林中的某种超自然力量摄走，但他总是避免接近那些树木。那些高高的尖顶和仿佛没有缝隙的树影一直让他难以喘息。

有一段时间，他试图逃离这个地方，在成年后他试图在波士顿开始新的生活。可是没到两年，出于某种原因，他就返回了家乡，为这里的警局工作，而且之后的日子里再没有离开过。

很少人知道卡特这个姓氏来自另一个州的体面家族，或许从老马什家渐渐绝嗣以后就更没人知道。在伦道夫·卡特失踪以后，他的祖父被赶出了那个家，他对伦道夫·卡特的遗产归属一事缄口不言，所以有人说他或许是那个失踪者的私生子。他没再回过卡特家的那幢老宅，也很少跟人交流，丹尼的记忆中，祖父和父亲都是非常内向的人，平凡的没什么活力，这或许是他小时候总是幻想那些古怪却迷人梦境的原因吧。

不过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他开始变得也如先辈那样，渐渐麻木、丧失热情。如果不是妻子艾莉森难产，他现在可能更像一滩死水。

想起艾莉森，他烦躁地将车打向另一个方向。没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那孩子，他们甚至没让他看一眼就把它处理了。

医院的主管医师，也是他和他父亲的朋友理查德黯然地告诉他是因为脐带绕颈造成了胎儿窒息。他告诉他认为艾莉森把这件事归咎在了自己身上，当她拼命想让它出世的时候，却让它一步一步逼近死亡。

林子中突然传来一种尖利的哨音，丹尼把车停在路边，县里的一些年轻人，他希望他们不是又一次在玩什么古怪的游戏。

几分钟后，他在树丛中不可抑制地发出一种失控的悲鸣。

在树丛的阴影下、潮湿的泥土上，有一些碎的、已经看不出原先形体的动物肉块。

从它的数量和颜色来看，它应该属于某种动物的幼崽。

***

布莱尔伏在山丘之上，似乎还沉浸在某种紧张的情绪中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翻身仰面对着上方无边的天空。它此刻显得竟如此窄小，让她松了口气，此时时间应该到了凌晨三四点，高处的树枝微微摇曳，天幕微微泛白，云层渐渐消散。

她感觉到体内那股汹涌的力量正在消散，愤怒也正飞快的退却，而留下的只有空洞。是不是应该追随那深渊中的黑雾，否决现在所有的认知，步入古老与思想，找回曾经那把失落的银钥匙。

巫术不是已经给了她启示了吗，所有的预感将一切指向这里荒僻的树林。丹尼·卡特、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树木与乌云、面部僵化的肖恩、聚散不去的信徒……

她拨开一簇簇的杂草，这里像没有过人迹。

但是曾经有人到过这处山丘，他是伦道夫·卡特消失的孩子，是银钥匙的继承者，在许多个宇宙里他甚至从没出生，但在这片宇宙中他与当年消失的伦道夫一样被诱人的梦境推动着，走向和伦道夫·卡特一样的路，或许，是更糟糕的路。

她最后在树林中看到了那棵高大粗壮的空心树，现在只要她把手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