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故人 (1/2)

顾庭深再度下到十五楼时，贺远之已经等在电梯门口了，这时十五楼较刚才已经安静了许多，警察把其他无关人员全都打发走了，这会儿只剩下几个当晚值班的物业安保，以及一看就是刚赶来的物业处负责人。

“听说刚才你抱了个女人走。”贺远之揶揄地开口，不知是想缓解尴尬还是想先把握话语权，但话一出口他便觉得自己有些没话找话了。

“是聂甄。”顾庭深的回答一点也不出贺远之的意料，想来同住一栋楼，又能劳驾顾庭深亲自送回去的，除了聂甄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越过警戒线，正要进门时，贺远之忽然叫住顾庭深：“你做好准备了吗？”

顾庭深没有回头，声音沉沉：“这不需要准备什么。”

话虽如此，可贺远之却清楚顾庭深终究不可能无动于衷，一个你找了许多年却没有踪迹的人，突然之间出现在你面前时已经是个死人了，那种心里的冲击光是想想就觉得后劲十足。

顾庭深尽量放缓了脚步，徐徐地朝卧室走去，先前接到贺远之的电话时，他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电话那头的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且听明白了，可是组合在一起他却忽然有些不懂其中的意思。

——庭深，发生了一件命案，我不确定，但是看上去很像……死者像是……

像是有某种心理感应一般，那一刻顾庭深屏住了呼吸，电话那头的答案其实呼之欲出，可贺远之花了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平复了心虚，说出了胡霞二字。

顾庭深的听力好像一刹那失灵了，耳膜受到电波的干扰，嗡嗡直响。来的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他找了五年的人在过去五年里像是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了一般无影无踪，哪怕他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找不出丝毫蛛丝马迹，也许她出意外死了，也许她病死了，也许她出国了，他想过很多种自己找不到她的可能。

然而找到她的这一天猝不及防地来临了，贺远之却告诉他，她死了。

没了聂甄在场，顾庭深的嗅觉再度恢复灵敏，巨大的血腥味瞬间沁入鼻尖，他不自觉地拧了拧眉，直至走到尸体旁，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人。

他掩在裤兜里的双手在见到死者的那张脸时倏然握紧，手指紧紧地蜷拢，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受太大波动。

他的眼神起初是惊讶的，但渐渐地淡漠又逐渐取代了这种难得会出现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想笑，才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到连动一下都让他倍感疲累的地步。

女人约莫五十岁上下，一张脸在殷红的血泊中显得十分安定，从她的神色看出她死的很安详，嘴角甚至还隐隐带着笑意。

顾庭深的视线一直定格在这张脸上，或许贺远之会犹豫会不确定，但顾庭深对这张脸实在太熟悉了，小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这张脸的主人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他的记忆里，胡霞依旧还停留在六年前离开顾家时的模样，不过才六年不见，她仿佛老了，脸上有了皱纹，连头发都白了，岁月的痕迹一道一道的挂在她身上，令记忆变得模糊不堪。

贺远之站在他身后开始担忧，他知道顾庭深的性子，即使非常难过也从来不会在人前露出分毫，你永远不知道那张看上去毫无波澜的脸上，背后究竟藏着多少隐忍和重负，更何况这些年，顾庭深变得越来越深沉。

“检查过了，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在屋里发现凶器，可能是中毒而死。”贺远之开口打破了沉默，眼睛的余光一直盯着顾庭深。

明明顾庭深什么都没有说，可贺远之心里却总有种不踏实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叫顾庭深来，本是为了确认胡霞的身份，没想到顾庭深会是这个反应，他是平静，贺远之就越感到害怕。

许久之后，顾庭深才仿佛如梦初醒，沉默地转过身，什么话都没说，从贺远之身边走过，他的脸色极差，就连曾被贺远之呵斥不懂看人脸色的小白都看出来了。

“这么说来，的确是胡霞吗？那从顾家老宅后院挖出来的那副骸骨就确认不是胡霞了。”小白小声向贺远之求证，可贺远之什么都没说。

那副骸骨身份本就不明，警方也从未出面说过任何与骸骨有关的事情，如今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消息，无非是别有用心的人刻意传播搅局罢了。

而顾庭深像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见旁边的人在说什么，他像来时一样，面无表情地按原路回去，贺远之叫他来本就为了确认身份，其他的事情也就与他无关了，涉及到胡霞，他不该过长时间出现在案发现场。

外面雷鸣电闪，暴雨下个不停，就如同此刻这整栋楼里的住户那般，心不安宁。

电子门锁叮的一声响，聂甄立即打了个颤回过神来，只见顾庭深去而复返，他看上去与去时无恙，可她却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身上还挂着来时的夜雨，到她身边时带起一阵冷意。

“你怎么了？”她摸了摸他的脸，冰冷一片。

顾庭深不言不语，紧紧抱住了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令聂甄的心猛然一疼，她甚至能查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才走了这么一点时间为什么回来后整个人像坚冰一般？

她想看看他的脸，可他抱得她那样紧，她在他怀里根本无法动弹，此时此刻的顾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