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听复霜降 (1/2)

“……”

有人说话，庄珥霎时睁开双眼，侧耳倾听。

“是灯罩……”这声音脆生生的，微弱之极，仿若下一秒就被四周的黑暗吸收了去。

庄珥抬脚就想起身，才惊觉自己现下竟是跪坐在矮榻上半倚在一人怀里，一只大手从她身后环过来将她的腰身整个死死圈住，一股热流在她动弹时从两人相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

她刹那间想起了此前发生的事，些微转头朝着那热源处轻声说：“殿下，放开小女，先行上去。”

宗延似乎也听见了方才的人声，他的下颌堪堪地搭在庄珥头顶，喉头微动，短促地“嗯”了一声，震地她脸颊些许的发麻。

庄珥待得腰上的禁锢收走，抬脚下榻，听到身后宗延朝石阶上行的细碎步伐后，便摸索着朝寝殿深处走去。

她绕过屏风，缓缓在水池边蹲了下来，将手伸入这温水撩地潺潺作响，遂轻声唤道：“小公主？可是从天上下来了啊？”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伸过来弱弱地抓住了她，此前那脆生生的声音再度响起，细嫩的紧，断断续续地说道：“并，非鬼魅……”

庄珥内心一阵激动，抓紧了她的手，缓声道：“正是如此，小公主，你莫要着急，慢慢说，我总是在听的。”

“只，是灯罩……那个花面人，将，将镂空的木匣置于灯盏中，便有，有鬼怪跳了出来，却不是，不是鬼怪，只是影子。我在天上，飞着，看着，即便是夜晚，也是一片光亮，我却是不怕他了。他一直念念有辞，喷出，烟雾，但是在亮光下，我在天上看着他，便不再怕他了，”她抓紧了庄珥，声音轻快了些许，“我还瞧见了许多，幼时母后求着父王带着我们一齐去蒙山狩猎，太子哥哥第一次围捕到的封豨，父王直夸他头角峥嵘。我却不知，我竟记得……”

庄珥听着她喃喃细语，似乎要把这些年没说的话全都说了才好，心下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得意，手掌抓着公主，感受着这盐水浮力，只恨不能亲自进去躺一躺。

可要赶紧把这里收拾了，她心想。

待得宗夏说了好一阵，缓缓停住，庄珥才开口道：“小公主，这池子，是天上借来的，过了今日，可就再不能带人飞天了。此外，天机不可泄漏，今日之事，断然不可让第三人知晓，你可明白？”

宗夏细细地说：“明白的，天机，不可泄漏。”

“好，快起身吧。”庄珥说罢牵着宗夏慢慢走出水池，宗夏在水中漂浮过久，现下已是站立不稳，脚步虚浮。庄珥赶紧将她带进那床榻里，用锦衾裹了，随即拿出火石点燃了最近的火灯。

宗夏正在火光中大睁着一双杏眼瞧着她，咬着下唇嘴角含笑，发髻上水光盈盈，娇俏可人的不行。庄珥从屏风上取下一套新的衣裳，接着坐到她旁边，摸了摸她的头：“小公主，换上罢，从此往后，那些个黑暗里的东西再无法烦扰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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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石门，庄儿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已是寅时过半，居然在那堀室里待了一天一夜。她看着庭院中间站着的一行人，转头对亦南吩咐道：“把池子里的水和这里的盐晶全都倒进殿后的净房沟渠里。”

说完拉着宗夏转身朝宗延走去，待得近了身，颔首开口道：“殿下，小女将小公主还于殿下。”说罢转头看宗夏。

宗夏似乎有些害羞，咬着嘴唇瞧了眼庄珥，才转头对看向宗延，声音细小如蚊蝇：“太子哥哥。”

宗延瞬时惊奇地睁大了双眼，俯身下来与宗夏平视，拍了拍她头顶：“小公主终于说话了，叫宗望知道，可不知要高兴成如何模样。”他说着勾唇一笑，转脸看庄珥：“领主果真好本事。”

旁边的向婴立马接上：“可喜可贺啊殿下，可喜可贺。这几年来太医具是一筹莫展，领主本领通天啊。”

孟公自然也是一脸喜色，连声叹息：“正是，这人的声音居然都能够寻得回来，领主当真了得。”

庄珥浅浅一笑：“诡术妖法，能够施展得，自然也解得。并且，小女在这解法的过程中，亦发现了那西北术士留下的痕迹。何不把公主送回，小女再同殿下及二位大人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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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一刻，听复殿偏殿。

宗延背对着三人站在北面高台之下：“领主是说，无舌暗客是被那身上的伤痕操纵了心智，这背后操纵之人与刺花术士同根同源，而领主在找回小公主声音的途中发现了如今西北术士的栖身地？”

庄珥颔首道：“不错，殿下。小女相信，循迹而上，便能找到暗客背后的操纵者。”

宗延转过身来，问道：“那栖息地又是何处？”

庄珥正色道：“小女现下无法说出确切的地点，但是知道这方位，便在许国与犬夷交界处。待进入许国，小女自有法子算出详细地点。”

墙角的石雕人俑灯荡出来的火光在宗延的眉眼处打出了几道光影，看着有些阴鸷：“领主须告知本宫，你的‘解法’是如何找到这栖息地的。”

庄珥低眉顺目：“殿下，西北百年前的诡术本就光怪莫测，而我这解法其中关乎的风角鸟占、阴阳数行亦非小女可以言说。小公主的声音既然可以寻回，小女亲身寻去，自然可以找到背后的人。殿下的禁卫队只得跟着许国公赵必，随他行动；而小女，却可以先行一步，找到他背后的人，等他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