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 (1/1)

李北冥一阵懊恼，不知为何一碰上柯汐，自己在战场上面对数十万大军浴血奋战而不畏惧的那股子劲儿就没了。

这真的是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虽然觉得这种情绪不受控的感觉非常的被动，甚至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但每当他看着柯汐的眼睛，他都觉得，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只要深渊里有她，纵千万人，吾已往已。

这顿晚宴，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也行过酒令。就这样，为他们准备的升学宴，就这样宾主尽欢的结束了。

这一群即将成为同窗的少年儿女们，也初步熟悉了彼此。

不说那些早已经互相熟悉的，就说说六皇子与尚书府大小姐，大家都知道了，李北冥气宇轩昂不喜言笑却谈吐非凡，待人接物会令人产生心悦臣服的心理；柯汐清丽优雅高贵慵懒，不爱守时，却有寻常长安城里大家闺秀没有的江湖儿女的飒爽，让人明明抓着她的错处，却不能也不忍为难她。

这日后的长安城，无论如何风云变幻，六皇子李北冥与尚书府柯汐的名字必然与这个时代紧紧挂在一起。

尚书府大总管安排人手稳妥地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后，热闹了一整日的尚书府突然间寂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偶尔的几声从远处传来的犬吠，及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声。

主人和下人们都忙累了一天，直到这时，尚书府的黑夜才算是真正降临。

柯汐带着若水二人行走在回漪澜轩的路上，四下无人。新雪落后，道路两旁都是清冽的味道，大口大口地吸进肺里，再缓缓从鼻子里呼出来。柯汐喜欢此刻的夜。整个世界都温柔下来了。

再漫长的路，也终会有尽头。

回到漪澜轩，大桶的热汤已经在房间里准备好了。若水手脚麻利地为柯汐准备衣物，洛水亦脚步不停的准备花瓣等沐浴之物在房间的汤桶旁摆放整齐，再将花瓣缓缓撒进桶内。

柯汐等着若水洛水将洗浴之用一一准备好，在院子里站着，听黑夜的声音，呼吸着黑夜的空气。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柯汐抬步走进房内。不习惯他人的服侍，在沐浴时，柯汐习惯一个人，屏退左右。

一件件月牙白的华服，滑过柔嫩白皙的肌肤，再缓缓掉落在地面上。

柯汐抬起足尖，轻轻踏进浴桶内。温热的水将柯汐的身体包围，她将自己完全放松在浴桶里，一天的疲惫，慢慢在水的流淌中渐渐被拂去。

水温很快降下去，在加了两次水之后，柯汐克制住一直赖在浴桶里的冲动，起身出了浴桶。

拖着白色的睡裙，柯汐回到卧室，一个人坐在床边，躺下，又起身，看着窗外姣姣月色，她移步至窗前，坐在窗台上，又抬起一只脚，撑在窗台上，另一只脚轻轻荡着。手肘撑着抬起的那只脚的膝盖，手掌拖着下巴，就这样，披散着一头青丝，举头望明月。

黑夜里，一切都悄无声息的，柯汐在悄无声息的看着窗外的月亮；顾朝生在悄无声息的看着窗台上手托下巴望着明月的柯汐，一脸的缱绻，仿佛他眼中看到的女孩儿，就是他看到的，全世界。

柯汐并没有发现有一个人正在静静的看着她，这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不被柯汐发现的，哪怕来人比她的武艺高强，也许是柯汐今日多饮了几杯酒，也许是因为那人的眸光太过温柔缱绻，只有柔情，毫无杀机，探究，冷漠。

不知过了多久，柯汐也放过了月亮，回到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乖乖的睡了。

而顾朝生坐在树上，望着关上的窗扉，心里一片寂然。

顾朝生如老僧入定一般，长久的坐在树上，与柯汐方才一样的动作，只不过他的手是搭在膝盖上，头靠在背后的树干上。他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今日看到了尚书府里的华灯初上，琉璃灯的光彩照着柯汐比往常更加夺目。

他亦看到了六皇子李北冥与柯汐对坐，柯汐朝他举杯。柯汐今日笑得很开心，很美。就像以前的日子，可是她的笑，不是因为他，不是对着他。

在柯汐的眼里，如今的顾朝生，不过是一个古怪的高手，陌生人。

黑夜里，顾朝生心中凄然，却坚信着柯汐当初对他说的话，她说，她一定会记起他，他就等。

黑夜里，柯汐一夜酣然，好梦入眠。

黑夜里，李北冥独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与自己对弈，脑海中，柯汐今日的一颦一笑，挥之不去。

黑夜里，仍旧有数不清的故事在上演，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