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渡不过 (1/2)

直到成衣铺的小伙计来问蘅苏姑娘今年秋衣的款式，洛也才意识到她已经在人界呆过了整整一个季节。

由夏入秋，天气转寒。

侍女们选了一天，院里院外忙着换季，将纳凉的木榻从树下抬回屋内，把加厚的棉被从柜子里取出铺好。除此之外，连房间的陈设都换了，清爽的蓝绿色调变成了暖暖的黄橙，与洛也的衣裙莫名地配。

小桑笑起来：“洛也你看你，和后面的布帘都融为一体了。”

洛也低头瞧了瞧。来这以后她好像确实未换过别的颜色的衣服，只穿过橙色。究其原因，好像也只不过是因了鬼夙的一句“衬得白”。

可女为悦己者容，心上人在哪儿她都不知道，又何必在乎这个。

想起来，这里只有一个长得相像，性格相像，名字也相像却粗推时间就完全不可能重合的鬼息。

她和段夕是四百多年前在鬼界相处了那么久，鬼夙却说是近百年才得到哥哥的消息。所以，怎么都是说不通的。

不过这件事还是凝成了一个结，杵在洛也脑子里，除了日常去蘅苏那伺候，她只在自己房里呆着，唯恐又在哪儿碰见了鬼息，惹得尴尬。

在房里的日子并不很无聊，洛也在天界的时候也就是这般过，只是这里没有一片桃花林，却多了一把奈何琴。

作为学琴者，洛也的资质不差，加上蘅苏一贯的悉心教导，一个月的时间，她也能有模有样地弹出两三首简单的曲子。但听到蘅苏的演奏时，洛也还是不难发现，就算是再简单的曲子，也是能分出品阶的。

举例说那首《小城调》，蘅苏弹得迂回婉转，好一番泛舟湖上赏风光的荡漾美感。而自己弹，就像是瘦骨嶙峋的老妇人在边上行乞，破坏了一湖的美景，惊吓了一舟的美人。

蘅苏听到洛也这么比较两人的琴音，掩嘴笑了许久才停下，“哪有这么夸张，你只是不熟练，弹得磕绊罢了。”

洛也努努嘴，“姑娘你太委婉了，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以前师父带她听戏的时候，说到这天下所有的乐者都是与器物本身相通的，你若是将二者剥离，便会让器物失了伯乐，乐者少了知己。蘅苏隔一天来一回，一次一个半时辰。她也就是这时候才会坐在奈何琴边。若是有一日她离开了奈何琴，估计这死物都能幻化成人形拍手称快了。连她都替这琴以前的主人委屈。

照蘅苏所说，那个人似乎还是对鬼夙很重要的人。但若是如此，靠着离魂镜，她不是应该很容易就被找到了吗，难道……也跟魔界有关联？

蘅苏也知道洛也就是差了个熟能生巧，便劝她没事多翻翻琴谱，其实没她想象得那么枯燥，尚且可以当做个消遣。

洛也没反驳她自己以前的消遣是看司命星君写的命格，琴谱对于她来说，距离“消遣”这两个字差了几百棵桃花树，只能勉强应着。

鬼夙这边儿过得也不甚舒坦，几百年前他犯的那桩事终于快到了了结的时候。

九娘整天围着他转，督促他赶紧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可拯救鬼界苍生，亦能挽回他自个儿的性命。

在鬼夙看来，这事儿倒没那么严重。说到底，最差的结果不过也就是自己把鬼主之位拱手让给鬼息。

想来自己这哥哥除了恨爹娘，恨自己，与其他人并没有多深的仇恨。再加上他能在心思诡谲的魔族人中混成今天的地位，要说他没有胜任鬼主一职的能力是不可能的。兴许若是他掌权，鬼界也不会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后还未恢复元气，更不会仅仅因为一个破损的结界，就没有原则地受人所挟。

如果他当时不那么冲动，抑或是不那么无知，是否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然而莩灵山上的那只雪狼确实是被他一点点地耗尽生气。尽管他也是在那之后，才有机会发现洞穴中符咒意指莩灵山是参入仙魔大战前父亲精心布置的结界中的首环。

这结界用以杜绝魔界所有卷土重来的幻想，而他，是燃起敌人希望的祸首。

那场杀戮，在当时的鬼夙看来理所当然。但突然袭来的自责，挫败了他的决心。

仙魔大战中，鬼界修为深厚的将领多是丧命。少数立下战功还幸存的重臣，也不愿再掺合这些莫名其妙的是非，临走前并未留下只字片语。

宽敞的大殿里，只留下刑周与九洹。

九洹是父亲在位时极重视的部下，虽为女子，却比许多男子更有担当，对鬼界的未来无所畏惧。

而对于刑周来说，九洹所愿，即他所愿。

那时的大殿还未起名字，布置也不像后来的那样讲究，徒有正对大门的那张乌木椅，庄严了上万年，未曾挪过。

然而那时这张椅子的主人却不在这里。

九洹在思虑那个孩子去了哪儿，刑周在自责没有拦住他。

鬼夙在山洞里呆了两天两夜。莩灵山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将降雪的步伐放缓，正如传闻所述，这里极度寒冷，虽地处鬼界与天界之交，却自古以来鲜有活物过往。

仙魔畏寒，鬼魂怕光，此言不虚。而莩灵山之所以被选为结界破口，因冰冻千尺于它而言都不为过。

鬼夙修为并不深，当上鬼主不过短短几十年且一直抱着哥哥会回来继位的念头，所生鬼火，能燃两日而尽已属难得，然而这火却是他自个儿灭的，留作维持圣物的生息。

莩灵山的圣物，于鬼界的众人都是一个谜，唯一笃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