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来 (1/2)

青鸾意识投于自己心房之上，那抹幽深的黑暗，一股寂寥便油然而生。对于青鸾来说，这是陌生而神秘的力量，但是玉台，便是从这寂寥混沌的黑暗中出生，来到这个世间。

青鸾深吸一口气，她从来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但是如今的玉台不由得她多虑，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青鸾从胸前xiè_yī中勾出崆峒镜，定定地看了一眼那古铜色的镜面，便不再犹豫，将它贴在了玉台的胸膛之上，清喝道：“策！”

崆峒镜在宿主的命令下，微微一颤，镜面上古铜尽褪，涌出了如墨漆黑的暗流，翻起一层层波涛，逐渐覆盖了整个镜面，又马上平静了下来，闪过如围棋黑子上的哑光。

“咣——”

青鸾脑中响起一阵如耳鸣般的回音，她双手按在崆峒镜上，崆峒镜镜面则贴着玉台的胸膛，透过他冰凉碎裂的肌体，来到了他的意识脑海之中。

镜灵便是出自崆峒镜，一切记忆即便是自他脑海流淌过，蜿蜒曲折而去，绵延于那苍茫干枯的大地，在江河尽头，也必定是崆峒镜中无边的黑暗，如子入母亲之怀。

青鸾的意识沿着崆峒镜投入玉台记忆河流之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不知是过了多少时日年岁，终于在黑暗中，生出了一点火星，升腾一缕灰白苍烟，往天穹而去——

不久，那点火星啪地一声迸散开来，点燃了周围粘稠混沌的黑暗，燃烧起了熊熊烈焰。而火势很快蔓延，不过片刻，便成为了弥漫山川林野的大火，甚至将大地尽头的灰暗天空，烧着了，赤红色火焰沿着天幕直冲而上，把整片天空都纳入了火海之中。

天地皆在燃烧。

终于，在焚烧的天穹上，崩开了一道裂痕，在裂痕中，干枯漆黑的灰烬纷扬而下，裂痕如蛛丝般分隔开烈焰，展露出其上的世界，那里也沉沦在熊熊烈焰之中，只是其中有一根根柱子在火焰中悲鸣倒塌，把天穹砸的粉碎。

在粉碎的天穹，粉碎的火焰，粉碎的灰烬之中，有一个躯体诞生了。

那便是玉台。

他自崆峒镜的天地诞生，一迈步，便脱离了焚烧的玉镜台，来到了一处墙檐之上。这个素衣男子笨拙着学习着走路，在如此高危的墙壁之上行走，险些跌倒，却最终稳稳站住了，他望向了府邸角落，那里有一间矮小的柴房。

青鸾如旁观者般痴痴地看着玉台迈步，离开，脚尖落到另一处，看着他僵硬地试图阻挡飞来的羽箭，看他向瑟瑟发抖的自己伸出手掌，看他闲庭信步，看他披荆斩棘……

玉台的天地很大，有山川河流，亦有飞鸟游鱼，有晴天千百里，夜空亿万星；他的天地也很小，只在青鸾几步之外，方寸之间。

这个看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生灵，原来从未离开过她一里之外。而那看似蜿蜒曲折的记忆河流，原来也不过几十个日夜，但是在青鸾看来，却是如此漫长。

这个超脱了凡俗的生灵，没有所谓的睡眠，平常人一日，便是他的两天。而且直到此刻青鸾才发现，玉台原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思虑，他断开手腕时，没有悲伤，折去手指时，亦无皱眉，唯有望向自己时，自责愧疚横生。

青鸾亦是沉默安静地旁观，却几乎要与这个沉静如冰海深处的生灵融为一体，陷入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寂静之中，然而就在她陷进去的时候，记忆的河流喷洒出了一道刺目鲜血，染红了那少女的衣襟。

青鸾蓦然从寂静中回过神来，她揪着心扉看到玉台肌肤碎裂，晕散出一道道黑暗，又马上被他吸收进去，转化为纯粹的灵气，继而发动了意行。

天空弥漫灰霾，落下丝丝细雨。

玉台躲在树荫之下，倾泻了一地银沙，却只是温柔低首，静静望向怀中少女。

他或许已经明了身躯的状况，但仍是甘之若饴，毫不犹豫。

一声声碎裂倾散的声音在细雨中格外清脆，玉台双眸微微暗淡，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震落无数肌肤，如烂瓦般剥落，露出里边阴暗无光的肌理，与断腕的横切面的灰暗，终于成为了玉台唯一的颜色。

于是乎，玉台成了细雨树荫中，最暗淡的存在。

但他怀中的少女，却渐渐焕发出光明。

那是来自玉台眼中的光明，亦是来自他灵魂的光明，这个崆峒镜的镜灵，实现了他的所思所想，终于将自己的一切都贡献给了崆峒镜宿主。

时至此刻，玉台那棱角分明的脸颊，都没有露出夸张的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迎接自己的终极。

青鸾在崆峒镜之外看着跪倒的玉台，崆峒镜之中的玉台，亦在看着青鸾，看着怀中好不容易才抚平了眉头，安稳睡去的青鸾。

忽而，有什么滴落到了沉睡少女脏兮兮的脸颊之上。

青鸾心神一颤，努力而小心翼翼地望向玉台那低垂的脸庞。

那冰凉光滑如同冰湖的肌肤上，滑过了一道痕迹，继而凝出一道水珠，滴落。

还未待青鸾看清楚那低首阴暗中闪烁的光点，玉台却已经缓缓抬起了脸庞，如同飞花落叶，飘曳着滑入青鸾心扉，却将那里的柔软刺得鲜血横流。

玉台在流泪。

青鸾轻轻地啊了一声，她想要伸出手，替他抹去眼角的泪痕，却怎么也无法触碰到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

玉台啊。

玉台。

青鸾低吟着，缓缓望向了那濒临失去意识的双眼